可怜楚侯爷还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的滑稽样子,白毛巾裹着黑发在头顶堆了一堆,早已使他完全丧失了平日的气势,无论怎么皱眉板脸,都难以让人害怕,只会让夏凝蹲在地上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楚昭然恼羞成怒,一把将毛巾扯下来扔在桌上,起身走过去拎起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的夏凝,面带微笑问道:“好笑么?我不过走了几天,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语气温柔似水,夏凝却打了个激灵,立刻笑不出来了,忙伸手轻轻拍拍楚昭然的胸口,谄媚道:“侯爷息怒,息怒,实在是我没伺候过人,不懂怎么弄,要不你教教我?”
“我怎么教你?你也进去洗一回?”楚昭然收了笑,淡淡问道。
夏凝立刻说:“不用不用!我想起来以前丫鬟怎么伺候我了!您等等啊,我去找个汤婆子。”
她飞快出去找了个汤婆子,灌好开水,然后让楚昭然到榻上躺下,自己给他梳顺了头发,裹好毛巾。又将汤婆子放到自己膝头,将楚昭然的头发铺到汤婆子上慢慢蒸干。
“军中不便,要是在家里,就直接放到熏笼上就好。”夏凝嘀咕道。
楚昭然微阖双目,听夏凝嘀嘀咕咕说些闲话,竟觉得很是安谧,不知不觉有了点困意。
夏凝却忽然想起华锦,轻轻推推他肩膀,将华锦跟自己所说的那番话转述了一遍,末了道:“我跟她说,她要想求你庇护,还不能让家里人说出什么来,除非嫁给你才行,她虽然红着脸解释说没有这个意思,但我瞧,还真有点这个意思。”
楚昭然没有做声,夏凝就轻轻叫了一声:“侯爷?不会睡着了吧?”
“她怎么就那么肯定,她能选的上太子妃?就算次辅赵浚肯出力,也没那么容易吧?”楚昭然忽然出声说道。
夏凝想想也是,但女子遇到自己的终身之事总是比较紧张,便替华锦解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看样子是一点也不想做太子妃,所以才赖在您这不走。”
说着话,感觉到手上毛巾已经半湿,她便解开毛巾,重新换了一条裹上。因做不惯这些,难免手上失了力度,楚昭然被她拉痛了好几次,却只微微皱眉,没有出声教训,而是接道:“我怎么觉着,她似乎已百分百确定能选上太子妃呢?不然何必如此不顾及闺中清誉,就这样偷偷离家,跑到我营中?”
夏凝自小与母亲在道观中养病,母亲虽然也是大家闺秀,却性情洒脱,加之她那时年幼,并未特别约束,夏凝便对闺中女子的一些礼仪规矩不甚放在心上。及至后来她大些了,母亲又已去世,祖母挑剔,继母不怀好意,她对这些就越发反感,是以一时之间竟没觉着华锦这样赖着不走,还关涉到少女的清名。
“哇,如此说来,她呆着不走,您岂不是要对华姑娘负责?怪不得吴家也没来人接她呢!”
楚昭然听着夏凝的感叹,却只冷笑:“我又没有留她?军中几万人,凭什么就得我来负责?”
几万人……,夏凝只得把话题拉回去,问:“侯爷真没有办法帮华姑娘?”
“我为什么要帮?”
“她来报讯,让您抓住田渤了呀!而且我们有所防备,杀了叛军的锐气,活捉了肖程,也算是华姑娘的功劳吧?”
“哼,那也不值得我费心思去另推一个太子妃!”
“您另推太子妃?”夏凝诧异的追问一句,随即又反应过来,“是啊,要是太子早早选了别人,华姑娘就没事了,这倒是釜底抽薪之计。”
楚昭然忽然有耐心跟她讲道理:“我家是外戚,又军功卓著,皇上多有防范之意,如今太子要选妃,我若插手,给皇上知道了,心里怎么想?”
夏凝受教点头:“也是这么回事。所以您娶了华姑娘,倒是最简单的法子。”她说完见楚昭然睁开眼睛瞪着自己,立刻改口,“不过我们侯爷目下无尘,还得来个更好的天仙才能配呢!”
“哼。你也听她自己说了,她家里全是利欲熏心之辈,我要娶妻,怎会娶这样的人家?”
“那侯爷想娶什么样的?”
楚昭然抬眼斜瞄她,却因是从下往上看,先入目的就是小巧圆润的下巴、红菱般的嘴唇,他心中莫名一动,立刻又收回目光,没有理会夏凝的问话。
夏凝却又想着怎么才能脱离楚昭然,继续旁敲侧击:“如今叛贼已经收服,侯爷什么时候回京?”
“等旨意。”
“唔,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封赏侯爷。那陈将军呢?也跟着您进京么?”
“皇上哪有兴致见他?不过让他官复原职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现在的总兵张英乾呢?”
楚昭然嗤笑:“谁管他?他连前线都不去,临阵退缩,不治罪已算好的。”
两人乱七八糟谈了一堆,多是夏凝在说,楚昭然偶尔回几句,不过时间倒是过的很快,楚昭然的头发终于干了,他叫夏凝给他梳起来绾好,夏凝却面有难色:“我只会给自己这样挽髻。”
“练一练不就会了?”楚昭然坚持道。
可是这样也太亲密了吧?就算她是随从,也不用给他绾发吧?这,这不该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吗?虽然丫鬟也是可以的,但她又不是丫鬟!
夏凝心里嘀咕几句,不甘心的问:“李大哥他们也给您梳过头?”
楚昭然从镜中望了她一眼:“他们还跟我一起下河洗过澡呢!你要跟他们比?”
夏凝:“……”认命的捡起梳子来,重新通开头发,又笨拙的把他头发在头顶结成圆髻,看起来虽然有些毛糙,但是难得没有散开,夏凝已经很满意,捡了桌上的玉簪想把头发挽住,谁知她左插右插都不对劲,最后手一松,挽好的头发散开来,铺了楚昭然一头一脸。
“怎么就笨成这样。”楚昭然刚才忍着痛由她折腾,她却最终还是失败,不由叹了一句,自己接过梳子随意梳了几下,就把头发重新挽好,用玉簪簪住了。
“侯爷手真巧!”夏凝立刻奉承。
楚昭然横她一眼:“去传饭!”
等夏凝取回了饭食,两人对坐吃了,她才又找到机会问:“那华姑娘那里……”
“她不是想亲自跟我说吗?你叫她来吧,我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