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她都多大了!夏凝不肯,坚持道:“就三年!”
楚昭然往椅背上一靠,面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这个狂妄无礼的王八蛋!夏凝瞪着他,怎么也不甘心,只得软了语气道:“当然侯爷是主子,侯爷大人有大量,要不咱们各退一步,以五年为限?”
楚昭然眼睛瞄一眼桌上的卖身契,轻飘飘的说道:“要么签了它,要么十年。”
夏凝强忍住冲上去抓花他脸的冲动,咬牙道:“就听侯爷的。”
楚昭然这才满意的收起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叫康梓年取来笔墨,与夏凝说道:“虽不签身契,也得有个凭据,我说你写。”
夏凝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脾气,不敢多说,拿起笔听他说。
“现有济南府人士,写上你的名字,为报答长平侯楚昭然救命之恩,自愿为长平侯随从,期限十年。在此期间本人与家族再无干系,但凭长平侯驱使,忠心护主,绝无二心,若有违背之处,全凭长平侯处置。口说无凭,谨立此契约为证!”
夏凝皱着眉一路写完,终于忍不住反问:“那护送我弟弟的事呢?”
楚昭然斜睨她一眼:“本帅答应的事,从不反悔!”
“嘁,那天你还说只要我说动陈敖,你就肯帮助我们姐弟呢!”夏凝不服气的嘟囔。
楚昭然看向康梓年:“我说过这话吗?”
康梓年一本正经的回道:“侯爷没说过,侯爷的原话是,等夏姑娘做到了,再来求侯爷。”
夏凝气的要命,恶狠狠的瞪了康梓年一眼,康梓年却笑嘻嘻的走过来,拿起她写好的契约瞧了一眼,诧异道:“你叫夏妙寒?”
“那是我的道号。”夏凝从鼻子里出气,“我的闺名怎能随便给人知道?”
康梓年碰了个钉子,不由讪讪的看向楚昭然,楚昭然却并不在意,吩咐他:“你做个见证,也签个名字吧。”
等康梓年将名字写上去,又让夏凝在上面按手印,夏凝抱着双臂不肯:“怎么这么像卖身?”
楚昭然冷哼:“你不肯写真名,连手印都不按,根本半分诚意都无。延龄,送客!”
夏凝无奈,只得咬牙在那张契约上按了个红手印,楚昭然把契约放在一边,先吩咐夏凝:“你今日可以回去陪你弟弟,明日一早,我安排人送他走。”说完叫康梓年去把李晋叫了进来,“以后你就跟着李晋行事。李晋找一套衣服给她换上。还有,妙寒这名字有些怪异,留给你扮道士的时候再用,以后在我身边,你就叫平豫。”
夏凝还没弄明白是哪两个字,已经被赶了出来,她满心懊恼不甘,忍不住跟李晋嘀咕:“你们侯爷一向都是这样不通人情么?”
“是咱们侯爷。”李晋微笑着纠正她,“你先回去,我去找两套衣服给你。”
夏凝郁郁的回了住处,到门外停住脚,先深吸口气,换上欢喜的神色,进门对夏泽道:“侯爷终于肯帮忙了!”
夏泽眼睛一亮,奔过来抱住她问道:“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日你先带着许充他们走。”夏凝拉着弟弟坐下,哄他道,“姐姐还得留下来帮侯爷做些事情,过些日子再去蜀中与你汇合。”
夏泽皱眉:“那我也不走,我等着姐姐一起。”
夏凝摸摸他的小脸,抚平他的眉毛,微笑道:“你不用等姐姐,姐姐恐怕得过几个月才能走,你在这里,姐姐不放心,办事也不便。正好侯爷要派人去蜀中,你跟着他们先走。姐姐还有话要嘱咐你,路上不管他们怎么探问,你都不要说出外祖和父亲的名字,姐姐让他们送你们到广元府,广元知府姓柳,是二舅舅的舅兄,到时你拿出二舅舅上次写来的信,请他帮忙联系二舅舅就行了。”
夏泽紧紧抱着她,不肯答应:“我不,我要跟姐姐一起走!”
“乖,全哥儿,听姐姐的话,姐姐都安排好了,你要是不听话,就打乱了姐姐的计划,万一王氏再派人追来,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夏凝为了哄弟弟,干脆叫出他的乳名来安抚。
夏泽有些松动,但还是反问:“那姐姐留下来不怕吗?万一那个女人真的再派人来呢?”
“姐姐不怕,姐姐留下来是帮侯爷办事,王氏怎么敢得罪侯爷?你就乖乖的先去舅舅家,告诉舅舅,我留在开封帮侯爷就行了。”夏凝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说通了夏泽先行离去。
安抚好了夏泽,夏凝又将许充三个叫进来,嘱咐他们路上好好照顾夏泽,一定要寸步不离,同时提醒他们千万不要泄露身份。
“我知道你们三个都是忠义之士,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要平平安安到了外祖父那里,自有你们的好前程。”
许充带头,三个人一起跪下给夏凝磕了头:“大小姐放心,我等必尽心竭力护送二少爷!”
第二日一早,夏凝收拾好夏泽的东西,牵着他的手去向楚昭然告别。楚昭然派了二十个人护送夏泽,其中领队的就是他的亲卫常镇,夏凝看这二十个人都器宇轩昂、健壮精干,想着楚昭然身边的人都是上过战场的,非寻常人家的私兵可比,倒也放心。
她为了哄夏泽走,一直忍着心中的不舍和忐忑,面上带笑嘱咐许充看着天气给夏泽添减衣服、注意饮食,琐碎事宜说了又说,最后才抱紧夏泽,在他耳边嘱咐:“去吧,到舅舅家等着姐姐。”
夏泽被许充抱上了马,扁着嘴跟姐姐道别,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常镇一声令下,这一队人马立刻扬鞭出发。夏凝站在营门口看着他们远去,只余一地灰尘,终于红了眼眶。
“我说,平豫啊,人都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服侍侯爷了?”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夏凝把心中涌起的难过压下去,略带嫌弃的回道:“这什么破名字?还有千户大人,延龄是你的字么?怎么这么像女儿的闺名?”
康梓年反驳道:“哪里像女儿的名字了?益寿延年的延,芳龄永继的龄,这是长辈盼着我长命百岁!”
夏凝扑哧一声笑出来:“芳龄永继?”
康梓年也觉出不对,哼了两声转移话题:“再说平豫有什么不好了?明明白白说出侯爷对你的期许,平定河南嘛。”
“原来是这两个字。”夏凝还是有些嫌弃,转头看见李晋也在,就问他,“难道李大哥当初是在山西跟随侯爷的么?”
李晋一笑:“正是。”又把手上包袱递给夏凝,“这是你的衣服,营中没有你的尺寸,这是现寻人做的,新的,放心穿吧。”
他一向温和好相处,夏凝道了谢,接过衣服,就听康梓年又说:“正好,你回去换好衣服,收拾一下,你的住处就挪到李晋隔壁。”
夏凝依言回去换上宝蓝亲卫服色,也戴了一顶小帽,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去了李晋隔壁。李晋的住所就在楚昭然居处附近,进进出出的都是成年男子,看见李晋带着瘦小的夏凝进来,有没认出来的还问:“李晋,这谁家孩子?”
“当然是侯爷家的。”夏凝不等李晋答话,自己先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那人大为惊讶,盯着夏凝看了几眼,摸摸后脑勺嘀咕:“真的假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其余人听了都大笑,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蓝衣亲卫拍了他后背一把:“你这什么眼神?这不就是那晚咱们救下来的小姑娘么!”
李晋也笑着介绍:“这是侯爷新收的随从,叫平豫。”又指着先问话那人介绍,“平豫,这是陆亨陆大哥,那位是唐勋唐大哥……”
将在场的几个亲卫都给夏凝介绍了一遍,夏凝也不怕生,笑嘻嘻的叫了一圈大哥,然后进去放好了东西,就跟李晋去见楚昭然。
进门的时候康梓年也在场,他等夏凝正式以随从身份向楚昭然见过礼之后,就开口说道:“现在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说通陈老夫人劝说陈敖的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夏凝看了楚昭然一眼,见他也似乎有兴趣,就说了实话,“我师父玉清真人曾经给陈老夫人治过病,我假托师父的名头上门探望,老夫人就叫我进去问问我师父的现况,我顺嘴提了提民乱的事,老人家听见这个难免唏嘘,我就说起侯爷来平乱,诚心请陈总兵出山。”
陈老夫人听说有钦差来到,却不知道就是长平侯,也不知道长平侯还曾亲自来见过儿子。这位老夫人不似寻常妇人,是很有些见识的,也曾听过长平侯祖孙三代的威名,对他们一家世代守护九边很是钦佩。
当然,陈敖当初被革职,是因张英乾等人刻意诬陷,陈老夫人对此也有些怨气,能理解儿子的心灰意冷。夏凝便很是说了些楚昭然的好话,说他到此平乱,自然不会如兵部那些人一样,不分是非黑白,又说当此危难之际,非陈总兵不能协助长平侯平定乱局、解救河南百姓于水火之中,陈老夫人深明大义,更该劝说儿子担此重任。
夏凝转述的时候,着重提了自己是怎么夸楚昭然的,等将前因后果讲完,还跟楚昭然说:“侯爷,陈总兵实在是个忠臣良将,你可不要像那些人似的卸磨杀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