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我要做皇帝 > 第一千两百一十二节 儒家的反击(1)

  当华元走下台时,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他已经可以称得上举世皆敌了。

  但……

  对法家来说,举世皆敌,才是常态,才是日常。

  正如商君顶着整个秦国的旧有利益集团和贵族的攻仵,推动变法;吴起在楚国,冒着随时可能被人杀死的危险,果断变法一般。

  真正的法家大臣,假如敌人太少,反对声太小。

  那反倒证明了他并未打到关键上。

  自春秋以来,法家就是旧有秩序的破坏者和新秩序的建立者。

  从商君到韩非子,法家不仅仅在变别人的法,也在变自己的法。

  所以,当华元回到自己的位置的时候,立刻就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

  就连几位黄老派的巨擘,都投来了赞赏的眼神。

  对黄老派来说,华元所说的事情,他们当然是反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欣赏华元和法家这样的举动。

  与世界为敌,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

  有勇气,有实力的人,自然会得到尊重。

  倒是儒家内部的几个主要学派的巨头,此刻的脸都是青紫青紫的。

  “法家的这些混蛋……”即使是董仲舒平素修养功夫非常深厚,此刻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而胡毋生,虽然不似董仲舒这样狂躁,但,脸上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此时此刻,董仲舒和胡毋生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方才华元所说的话。

  主要是那一句‘治世不一道,则国不必法古’,让他们很受伤,很受伤。

  至于那工匠等级体系,反而变得没那么可怕。

  原因很简单——天子都已经批准了,廷议也通过了让工匠为官的政策。

  即使是法家不提这个事情,迟早有一天,迫于形势,儒家也不得不提此事。

  迎合当政者,这是儒家的天赋。

  况且,儒家现在,其实也不歧视工匠,至少,儒家并不歧视木匠和铁匠以及那些从事与农业相关的匠人。

  歧视工匠这种事情,至少现在的公羊派不会去做。

  无论董仲舒还是胡毋生,门下匠人子弟出生的门徒都不少。

  但那句话,却像是一柄利剑,深深刺进了他们两人的心坎。

  儒家之中,除了荀子学派外,其他所有派系,都是崇古的。

  三代之治,三王五帝,就是他们的精神信仰和依托。

  法家喊出这句商君变法的战斗缴文,实际上就是对儒家宣战。

  “你要战,我便战!”公羊派的儒生,一直就是恩怨分明的大丈夫,从来没有人可以在打了他们一巴掌后,还能奢望得到原谅!

  当然了,受限于规则,儒家现在是拿法家没什么办法。

  “等到了明道和论述阶段,吾等必让尔等酷吏下不来台!”董仲舒在心里想着,计划着。

  嘴炮这种事情,儒家会怕谁?

  讲大道理,这是儒生的天赋专长啊!

  然而,长辈能这样去想,年轻人就未必了。

  特别是公羊派的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耿直boy。

  “春秋以大义,岂容法家乱之!”董仲舒的得意弟子吕步舒在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想着,然后他就与自己的几个师弟们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吾辈受春秋大义,安能忍法家之乱道?”师兄弟们自然都是义愤填膺。

  公羊学派,有两个核心。

  一是大义,二是夷夏。

  大义就是春秋的微言大义,发乎文字而至于心灵。

  无论是董仲舒还是胡毋生,教育弟子,都是将里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解剖开来,讲解孔子和先贤们,为何要这么去写,为何要这么去记载。

  从而使得弟子门徒们的身心,都能接近孔子和先贤。

  这也是儒家的特点。

  儒家追求着人人尽尧舜的理想——虽然,这个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这因为如此,它才有魅力啊。

  道理很简单,假如无法人人尽尧舜。

  那么,也就只能让已经接近尧舜的——譬如说,纯洁正直善良的吾辈来带领那些愚昧不堪的百姓,向着理想前进了。

  至于夷夏,那就更好理解。

  也是诸子百家共有一个观念。

  在传统的中国世界观之中,这个世界只存在着两个国度。

  一是圣王临轩,王道教化的中国。

  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的华夏。

  二则是茹毛饮血,野蛮愚昧,用两条腿走路的夷狄禽兽。

  是故管仲说:华夏亲昵,不可弃也,夷狄豺狼,不可厌也!

  孔子也开明宗义的说道: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

  在这里请注意,所谓的夷夏之分,在中国,从来不是血缘观念,更非族群观念,而是文化概念。

  标准就是用中国礼仪、制度、文字。

  用之则为夏,不用则为夷。

  而公羊派,则比所有人在这个方面都要更激进。

  如今,最原始的民族主义,其实已经在公羊思想之中,悄然生根发芽。

  所以,公羊派就成为了诸子百家之中最鹰派的主战派。

  对他们而言,他们自我认为,自己读了孔子和先贤的微言大义,已经身负了扫清寰宇,使中国重新成为天朝上国的使命。

  现在的公羊派的年轻学者之中,甚至已经出现了:只有死掉的匈奴人,才是好的匈奴人这样的想法的激进者。

  而反应到学术争论上,这种激进的情绪就格外高涨了。

  公羊派连谷梁派和左氏学派,都视为异端。

  怎么可以容忍法家的肆无忌惮?

  是以,吕步舒与他的师兄弟商议了一会后,就立刻达成了共识:决不能让法家嚣张,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而怎么给法家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是从学术上否定法家的所谓‘治世不一道,则国不必法古’的荒唐理论和谬论!

  带着这样的想法,董仲舒的大弟子,一直为他在广川的麓台学苑,教授着学生,主持麓台学苑的殷忠就阔步走上了演讲台。

  照例,向着天子和四方公卿列侯以及宾客们行礼之后,殷忠就对着话筒,说出了第一句话:“春秋开明宗义,起始便曰:元年,春,王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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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点私事,出门去买衣服,逛街,顺便活动一下,所以更新的晚了一点,也可能少一点。

  但明天必定爆发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