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做为一座滨海城市,又与京城毗邻,曾经也是租界林立,最多的时候,这里有十一个国家的租界。虽然说这些租界在建国前和建国时都陆续地收回,但是还是给这个城市留下了很多难以消去的痕迹。比如说那些充满了异国风情的建筑物和高级别墅。在原法租界境内的一栋原属于民国时期一位南方下野督军所有的高档法式别墅中,六个人正围坐在一起。
“时文生最近与方明远肯定有联系,但是联系的内容与三城高速铁路有没有关系,我们就很难知道了。”其中一个略有谢顶的中年人沉声道。即便是他们,即便是在国内,窃听一位正省级大员与一位全球知名人士之间的私人电话,也是十分犯忌讳的事情。因为只要他们做得了初一,那么就会有更多人做十五!而他们这些人的“屁股”,至少要比时文生和方明远他们更见不得人。
“东皋先生,在这个时期,时文生联系方明远,怎么可能不谈到三城高速铁路?”坐在他对面的*略带不愉地反问道。
“好吧,就如北堂夫人您所说的那样,他们电话联系时谈到了三城高速铁路,然后呢?”东皋志淡淡地反问道,“然后北堂夫人您能够给予我们这些人什么有用的建议吗?”
北堂夫人涨红了脸,尖声地道:“时文生肯定会向方明远求援,要求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出面接手三城高速铁路的建设和运营的。”
“那么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就一定会接手这条高速铁路吗?你想没想过,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向铁道部申请兴建和运营的奉京铁路和京堂铁路,已经基本上获得了批准,而他们又提出来要兴建奉少铁路和奉海铁路,如今再加上三城高速铁路,无论是从资金还是运营这些铁路所需的人员、技术上,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撑得起来吗?不要忘记了,三城高速铁路是国内第一条在寒冷地区建设运营的高速铁路,在技术上还需要攻克多个难关。而且,平川铁路运输公司要是想接手,光是资金上就要拿出五百亿元!所有的这些,我不认为平川铁路运输公司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全部都筹措完备。”东皋志道,“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认为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应当不会多事亲自下场接手这个项目,我们只需要提防方明远可能会为三城高速铁路项目拉来资金。”
“东皋先生,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也许在资金上会比较吃紧,其他的话,在外面就不要再说了。”坐在北堂夫人身边的中年人,伸手在张口欲言的北堂夫人胳膊上轻拍了两下道,“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就是再不济,也要比我们这个还在筹建中的公司要更令人信服。”
东皋志尴尬地笑了笑道:“姜总,那怎么能一样,我们不是有常丘建国先生吗?”
“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成立到今天已经有不少年,虽然说它的存在令铁道部里的很多领导都感到不满,但是同样它也受到铁道部里很多的领导的关照,尤其是奉元铁路局,与它的合作已经有多年,不但自己为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提供了大量的员工,还为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培养了一批批的新人才。”姜总淡淡地道,“虽然说如今的铁道部部长已经不姓苏了,但是谁也不可以忽略苏浣东在铁道部里的影响力!”
“姜总说得不错,在这一点上,我们绝对绝对不能够轻视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北堂夫人娇声地赞同道。
“姜总,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眼看着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可能会沾指三城高速铁路吗?”坐在东皋志身旁的另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沉声问道。
“当然不是!对于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和方明远,我的看法是,我们必须要做好出现最坏可能的准备,因为方明远向来喜欢干旁人眼中的傻事。”姜总摆手道,“三城高速铁路,可能在很多人眼中,是一块鸡肋,甚至于是一个包袱,但是在方明远的眼中,没准就是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在东北铁路系统插足的一个契机!而我们,不也是想要借三城高速铁路项目,打开局面?”
姜总环视众人道:“虽然说,在欧美国家里,铁路产业可以说已经成为了夕阳产业,不为世人所重视。但是不要忘记了,在过去,凡是在欧美国家掌握铁路的家族,无不是当时显赫一时的大人物,他们的力量甚至于可以左右一个国家的对外政策!而我们国家,铁路的发展可以说一直都掌握在铁道部的手中,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是第一个成功打破了阻碍的私营企业,而我们就是要踏着他们的脚步,努力地成为第二家获得铁道部批准的企业!”
“如果说……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真的要和我们争夺三城高速铁路项目的建设权和运营权,那么我们又要如何去面对?”眼镜男又追问道。
“索先生,如果说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真的和我们争夺三城高速铁路项目的建设权和运营权,在我看来,其实是一件好事。那么我们就去开辟新的战场,华夏很大,需要建设的铁路也很多,说实话,三城高速铁路并不是我们公司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是当时我们并没有选择罢了。如果说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将这个项目抢过去,那么我们做为利益受损的一方,也是铁道部批准进入这一领域的第二家股份公司,自然有权利要求铁道部给予我们新的选择。而届时,平川铁路运输公司难道说还能够再与我们竞争吗?方明远是一个比较讲究原则的人,也是一个希望打破铁道部对铁路系统垄断地位的人,他不会这样打自己的脸面的。”姜总信心十足地道。
“而如果说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没有介入三城高速铁路的意图,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三城高速铁路项目。将这条纵穿东北三省精华地区的铁路线收归到我们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旗下。”坐在姜总另一侧的美貌妇人笑吟吟地道,“虽然说,有人对这条线路的盈利前景并不看好,但是我个人还是认为姜总说得很有道理,真要是块肥肉的话,铁道部怎么可能将它让给我们?”
此时在方明远的书房里,铁道部发展计划司司长种江雄和方明远相对而坐。
“方少,这是三城高速铁路项目的详细情况,以及目前工程的进行情况。至于三城高速铁路工程的缓建,表面上是因为部里资金吃紧,无力同时开工建设多条铁路,实质上,是为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让路!”种江雄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到了方明远的面前道。
“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方明远皱了皱眉头道,“种司长,这家公司什么背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嘿嘿,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一周前刚刚在沪市正式注册,注册资金六十亿元,由七家国内公司共同投资建立。方少应当听说过吧,这事虽然很隐秘,但是应当瞒不过您的。”种江雄有些诧异地道,“领导们不是一直要求打破铁路系统的垄断吗,这就是第二家试水企业。”
方明远倒是知道铁道部一直都在讨论政企分离,也在讨论着小范围放开试点民营资本进入,只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他的精力终究是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也许下面有报告过,但是自己却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也是可能的。毕竟国内的铁路线路众多,要不是因为与三城高速铁路有关,他还可能真的没注意到这个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
“虽然说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的这七家股东中,有三家有国资背景,但是它的控制权实际上是在天泽昌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的手中……”种江雄道。
“天泽昌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方明远打断了种江雄的话道,“我倒是听说过有一家天泽昌集团公司,主营是房地产、保健品和金融业务。”天泽昌集团公司,据他所知,是一家在鹏城注册的大型民营企业,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就成立,几个核心的股东都是大有背景的家族的子弟,借助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加上人脉资源丰厚,迅速地发展壮大起来。如今在国内的民营企业中,也是属于名列前茅的。
“嗯,天泽昌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是天泽昌集团公司的全资子公司。”种江雄点了点头道,“不瞒方少说,其实部里拒绝向民营企业开放铁路系统的声音仍然很大。这一次要将三城高速铁路项目交给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其实也有为难考校他们的用意在内。”
“希望他们知难而退?”方明远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那岂不是说我要是介入这个项目,算是为他们挡枪了?”三城高速铁路如何保证盈利,方明远自己都有些头痛,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做为一家新进入这一行业的企业,上手就建设、经营、运做一条高速铁路,其中的难处也就不用提了。
“时省长他们对此事估计是并不清楚,或者说知道了也不放心,毕竟三城高速铁路项目对于他们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不希望这样一条重要的铁路线,成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样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所以才希望平川铁路运输公司能够接手。我个人的看法,其实方少是不用担心三城高速铁路项目会停工的。”种江雄道。
方明远微微地点了点头,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这件事情苏家那边没有什么反应的原因,之所以没有事先提醒自己,估计也是认为三城高速铁路项目盈利不易,而且有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这个接盘手,最多是工程完工的时间稍稍推迟一些,不会有完全停工的风险。
“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倒是很有魄力啊!”方明远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种江雄将茶水满上,种江雄受宠若惊地双手接了过来。
“国内的经济发展,铁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说部里对于放开铁路系统一直阻力很大,但是放开终究是大趋势,如果说部里不能够改变一直亏损的现状的话。”种江雄道。在这一点上,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其实也是重要的推手,正是因为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的良好业绩,逼着部里不得不发生改变。
方明远点了点头,铁路对于国家和地方的经济发展的重要性,成年人都明白,哪怕是挣钱少,但是话语权却是很强。而且,从长远来看,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想要在国内的铁路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就不能够逃避,而如果说能够运营好三城高速铁路的话,那么日后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想要再介入其他铁路的建设、运营,就有了足够的资历!
“种司长,据我所知,从东北到华北的铁路运力已经是十分地吃紧,为什么部里没有意思修建第二条从京城出关的铁路,缓解运力紧张的这一局面。”方明远问道。
“呃?”种江雄愣了一下,方明远这思维的跳跃未免有点大,“修建第二条出关铁路的计划,其实早就有,但是资金凑不出来,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而且,新铁路的线路有多个方案难以取舍,辽省方面的各个地市争取的也很激烈,辽省省政府自己都不能决断,这事当然也就暂时搁置起来。不过,三城高速铁路如果说修建成功了,第二条出关铁路的建设,我想应当会加快速度。”三城高速铁路的建成,势必会解放出来现有线路的一部分运力转移到货运上,如果说不能够及时修建第二条出关铁路,那么现有的这条铁路无疑将会成为运力的瓶颈所在。
“方少,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想要接手三城高速铁路项目,恐怕部里的阻力会很大!”种江雄轻声地道,“不说你们已经有两条铁路获批的情况下,又申请要兴建运营奉少铁路和奉海铁路,三城高速铁路项目已经启动开工,工程招标工作已经完成。如果说是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接手,呵呵,虽然说肯定也会有些变化,但是影响不大。但是如果说是你们接手……呵呵。”
方明远默默地点了点头,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根本没有建设铁路的资质,平川铁路运输公司虽然说同样也没有,但是龙兴建设集团公司却有,而且在国内目前开工的几条高速铁路线上,龙兴建设集团公司都承担了部分工程建设,完全有能力独自承建这一工程。这样一来,铁道部里肯定会有人担心,一旦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接手了三城高速铁路项目,会不会改变之前的招标结果——虽然说,已经签订好的合同不能够轻易更改,但是国内的这些基础建设工程招标,里面的水太混,龙兴建设集团公司又是业内巨头,对于那些猫腻可以说是知根知底,想要从招标合同以及目前建设好的工程中找出一些问题,从而合理合法地解除招标合同,并不是一件难事。而这样一来,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可就多了去了。
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方明远重活一世,自然明白在国内,很多事情都不是能够凭着意气能够解决的,有些事情即便是再愤慨、再看不习惯,有的时候也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否则的话,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整天就收拾人吧。想要改变这种陋习,只能够是通过一步步的制度完善来达到,而在此之前,那些不涉及到根本的问题,他也只能是抓大放小。
方明远沉吟了片刻,笑道:“种司长,您手头有天泽昌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直接负责人的电话吗?”
“啊?有有有。”种江雄在公文包里翻了片刻拿出了几张名片双手递给了方明远道,“天泽昌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的核心人员有姜应雷,东皋志,索季平,常丘建国,龚秀怡和孙诗雨,孙诗雨她是北堂震撼的妻子,所以很多人称她为北堂夫人。”
“姜应雷?”方明远问道,“他和姜应雪是亲戚?”
“堂哥,这名字据说是姜老爷子亲自起的,姜老爷子生前他和姜应雪一样受老爷子的重视,不过他当年从副局级干部上辞职下海了,据说天泽昌集团公司能够有今天,他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种江雄道。
“这个龚秀怡又是哪一家的子弟?还有这个常丘建国,如果说不是重名的话,我记得铁道部的干部里好像也有人叫这个名字。”方明远疑惑地道。
“龚秀怡是池家次子的妻子,至于常丘建国,他就是您知道的那一位。”种江雄道,“两年前,他从部里辞职了。”
“辞职了?”方明远皱了皱眉,他算是明白了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敢于接手三城高速铁路运营的底气何来了。辞职恐怕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