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的问题。虽然说上面领导都知道我这身家清白,但是这下面人不知道啊。我要是天天叼根雪茄,还不定怎么背后编排我呢。”贺军苦笑道,调到秦西省来,他的职位上调了一级,但是空降的他,这边没有多少了解他的人,也是现实。而且他来秦西省不是养老来的,是要配合方明远做事情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方明远点了点头,贺军办事,在前世里就是很让人放心的。这也是他提出来要秦西省时,自己从心里感到高兴的原因,因为他是真正办事情的人。
方明远将茶杯递给了贺军,自己则坐到了他的对面沙发上。虽然说,贺军调到了秦西省有些时日了,但是由于两人的工作都很忙,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过。而贺军这一次专门从奉元赶过来,显然不可能是和他来叙旧的。
贺军确实不是来找他叙旧的,而是有事情要和方明远谈,要得到来自方明远的强力支持。他工作后一直都是在京城检察院,虽然说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弟将秦西省经营成了他在华夏的大本营,但是真正调到了秦西省工作后,他才确确切切地清楚方家和方明远在秦西省里的巨大影响力!
他是空降到的秦西省省检察院的,虽然说很好看的履历在提拔时很有用,但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常人都会有一段不适应的时间。而且要是遇上个强势的搭档群体,被架空的也不是没有。在来之前,贺军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在这里“碌碌无为”几个月的心理准备。结果他到任之后,虽然说一呼百应那是夸张了,但是政令通顺却是毫无疑问的。几个月下来,贺军也是着实地做了一番成绩出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在秦西省的系统里就没有麻烦了。
“哦,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检察院的经费独立问题?”方明远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贺军的来意。
“嗯,我希望能够像法院系统那样解决省检察院系统的经费保障问题。否则的话,检察院系统的很多问题就是无法绕过去的天障!”贺军郑重地道,“你看看,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份报告,已经充分地说明了问题!”贺军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纸放到了方明远的面前。
方明远拿了起来,一目十行的扫过了头一页,神色为之一动,接下来他看的速度就越来越慢,好几分钟都翻不了一页。贺军也不催促,默不做声地坐在那里。
好半晌,方明远才将整份报告都看完,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秦西省检察系统的财政经费和国内其他地区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实行“分级管理、分级负责”的财政管理体制,这造成了地方检察机关对于地方财政的依赖。而一直以来,经费保障不足一直是长期制约检察机关依法履行职责的重要因素之一!
由于在地方财政中,司法部门的经费往往只占相当少的份额,检察机关在其中所占的份额就更少。虽然说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多种多样,也有历史遗留的原因,也有地方财政原本就不足,连行政部门都吃不饱,司法部门能够分配到自然就更少。不管是什么原因,地方财政对于政法机关的经费保障普遍性不足,是不争的事实。
这使得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政法机关不得不想办法进行“创收”,以弥补经费不足的难题。这就出现了检察机关不得不竭力开辟有赃款的案源,地方政府再将检察院上缴的费用按照一定比例再重新分配给检察院,通常是上缴越多,返还就越多,分配的资金多少取决于上缴的费用多少。一些地方的检察部门甚至于出现了经商和违法办案的现象。
同样的问题其实在法院系统中也存在,但是秦西省的法院系统在前两年进行了司法经费改革,原本由地方政府负责支付的司法经费,统一都交到省里,再由省里依据各地的实际情况进行拨付,这使得各地的基层法院对于当地财政的依赖性大幅度的下降,法院的负责人在地方领导的面前,腰杆自然也就更直。
贺军就是希望省里能够效仿法院系统的司法经费改革,让省检察院系统的司法经费来源由地方政府变为省财政。这样就可以大幅度地减少地方政府对检察院系统的影响力,令检察院能够更为独立地不受地方政府干涉地办案。如果说连机关的正常运转费用都没有,检察人员又怎么可能安心地完成本职工作?如果说连办案的经费都没有,又怎么能够有力地打击犯罪?如果说过于依赖地方财政,对于地方上的一些知法犯法的要求又怎么可能大声地说“不”?
“这个问题你应当和苏书记、李省长他们商榷,我想他们会支持你的。”方明远将手中的报告放在了桌上道。与法院系统相比起来,检察院系统的经费需求要小不少,苏爱军他们肯定会不吝啬那些投入的。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经费!”贺军沉声道,“检察院系统目前的问题不仅仅是经费过于依赖地方财政,不够独立这些,还有地区差异过大,检察人员收入偏低等问题。我认为,检察系统应当得到财政预算全额予以保障,从而完全实现司法经费与返赃脱钩!”贺军所说的“返赃”指着就是检察院办理那些有赃款的案子后,地方政府根据上缴的赃款多少,按照一定比例返回检察院作为经费的做法。
“返赃这一做法的负面影响,我想我不必说你心里也很清楚。检察院接手的案子,基本上都是刑事案件,一旦出现错案冤案,所带来的负面作用很大。当事人轻则会面临牢狱之灾,重则还会失去生命,即便是最后能够拨乱反正,给社会和当事人所带来的影响和痛苦也是难以挽回的。实现司法经费与返赃脱钩,可以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减少冤案、错案的发生。”贺军道,“而且,在这份报告上,我还提到了,目前由于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同,不同地方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的收入也是大相径庭,而这又影响到检察部门的人员稳定和吸纳新血加入,不利于检察机关的工作开展。”
方明远沉默了下来,报告中,贺军列举了两个基层检察院,一个是奉元的,另一个是兴元府的,两个基层检察院,级别大至相同,但是两个基层检察院得到的经费数额却是相差颇大。结果就是奉元的这个基层检察院的负责人,能够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去,也取得了耀眼的成绩,短短的五六年时间里,已经有两任院长升职。而兴元府那个基层检察院的负责人,百分之七八十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解决经费不足上,对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则精力投入不够。报告还表明,两个基层检察院中,高水平、高学历的精英占总人数的比例也有着明显的差距,而且兴元府的那个基层检察院,还面临着人才严重流失的窘境。
这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方明远也意识到自己这些人对检察院系统的关注不足。这些年来,他们对警察系统和法院系统的整顿一直都没有停歇,但是位于中间环节的检察院系统所受到的关注相比之下就少了很多。
“而且,我认为检察院和法院,还包括警察部门,之前招收的人也就罢了,日后再招收新人,必须要保证专业性。不是我对某些人有意见,而是没有专业性,进入这些个部门,他们根本就不能够成为一个称职的工作人员,日后就是一个个隐患。”贺军又道。正是因为他有更高的要求,所以才来找方明远,有方明远点头,再说服苏爱军、李东星等人,就会省事很多。
“嗯,旧人旧办法,新人新办法!”对于贺军的这个提议,方明远也是举双手同意的。很多冤案、错案,其实有时候也不是办案人员知法犯法有意为之,而是这些办案人员没有具备应当有的职业素质和专业学识,犯下了指鹿为马的错误,所造成的结果。这种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事情,给司法部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是不可忽视的。
“军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回头就这几件事,写一个简明扼要的报告,递交苏叔和李叔他们,我会和他们打招呼的。别的不好说,可能还需要走程序,需要讨论和相关部门的批准,先给你们划拨些经费,解决经费紧张问题,还是可以的。”方明远道,“这份报告,留在我这里。”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贺军喜笑颜开地道。有了方明远的这句话,事情十有八九会成,苏爱军他们不可能驳回。而要办成了这件事,他在本系统内的威信就可以到一个新的高度,这对于他开展下一阶段的工作,是极其有利的。
贺军在方明远这里一直呆到了晚饭后才带着满脸的笑容离开,今天他获得的承诺令他感到很满意。
贺军前脚走,齐春德后脚就赶了过来,得到了时文生传话的,心里也算是有几分底气了。方明远不排斥华夏铁道建设集团公司的加入,这事情就好办,至于要给予方家补偿,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而只要理由正当,又不是掏他自己的腰包,而政绩他却是可以从中分得一份,只要不过份的条件,他都决定答应下来。
方明远是在自己的小院门口迎接的齐春德,齐春德自然也不会计较他没有到方家老宅门前迎接,方明远如今已经有了这个资格。在方明远的办公室里分宾主落座,齐春德主动地就上一次华夏铁道建设集团公司副总的不恰当态度向方明远表示歉意。
“方少,领导已经就这个问题严肃地批评了我们,我们也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这一次前来,就是要当面向方少你们赔罪!”说罢,齐春德站起身来,向方明远深深地一躬。
方明远连也站起身来拦住了齐春德道:“齐总不必如此。这一次我们与巴西政府达成升级改造其原有的部分铁路系统的协议,由于是采取的以货物抵工程款的方式,运做起来比较复杂,利润率也有限,所以也就没打算和同行们分享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想必方少也知道,巴西铁路市场的潜力很大,华夏铁道建设集团公司虽然说这些年在外面也没少建设铁路,但是大多都是在不发达国家里,像巴西这样的大国,很难得到机会的。而且,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华夏铁道建设集团公司和龙兴建设集团公司联手承接这个工程,有了什么问题,大家也好有个照应。至于贵公司的损失,我们愿意给予补偿。”齐春德一脸诚恳地道。
方明远自然明白,像华夏铁道建设集团公司这样的国有独资企业,承接工程,很多时候都有政治方面的考虑,而不完全是从经济角度考虑。巴西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舞台上相当重要的一个国家,又是南美洲的大国,能够进入巴西铁路市场,对于开拓南美洲市场,对于扩大华夏在巴西的影响力都有着重要的意义。恐怕只要不大亏本,他们都会做。
至于齐春德所说的一个好汉三个帮,嘿嘿,到了巴西,还不一定是谁照顾谁呢。如今的方家,在巴西的影响力,可不是国内的一般企业所能够相比的。而这一次铁路系统升级改造工程,巴西方面不但可以将自己老旧的铁路进行一次重要的维修,还能够将积压在国内的货物清销一批,左右都有好处,又怎么可能会和龙兴建设集团公司搞出问题来?